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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洞庭怨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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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河之上,望舒遠遠便望見重明和謝遇所乘的小船,可是她剛剛認出,平靜的河面便毫無征兆的翻起滔天巨浪。

她趕緊閃身而至,一邊一個,將重明和謝遇拎到河邊,免於落水之厄,

重明驚喜道:“師傅!”

望舒正要答話,便見河水中一條黃龍沖天而起,飛向天上的白龍。

那白龍喝道:“你還不停手!”

黃龍聽從了白龍,與白龍一道化作人形,降落在望舒身前。

白龍化成的三娘淡淡對望舒道:“太陰仙子。”她身邊那黃衫男子聞言立即對望舒拱手恭謹道:“見過帝姬。”他面目英俊,但神情頗有些陰鷙。

望舒淡淡反問:“你是?”

那男子答道:“在下黃河水伯黃申。”

望舒有些不悅道:“你為何在此興風作浪?”

黃申看了謝遇一眼,恨聲道:“涇陽那混賬前生如此待薄三娘,我要給他一點教訓。”

三娘卻冷冷斥道:“你自己這般視人命如草芥,比他更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”

黃申卻不以為意:“凡人如螻蟻,又何須顧忌?”

望舒不禁譏誚:“你倒是坦誠。”頓了頓,看向謝遇,“只是你是如何得知,他便是涇河龍子的轉世?”

黃申略遲疑了片刻才道出原委:“錢塘君到了洞庭,讓我離開,若我不從,他便要像對涇陽一樣抽了我的仙骨,永遠做一個凡人。我知道三娘一定去了錢塘,便離開洞庭去尋,但三娘不肯見我,我便只好追著她來了這裏,見她與兩個凡人招呼,似是相熟,又聽那白衣少年自稱前世相負,便知道他是涇陽的轉世。”

望舒恍然: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黃申看一眼重明,歉然道:“在下不知與涇陽同舟的竟是你的弟子,還望帝姬見諒。”

望舒冷冷道:“黃河水伯貴為天後的外甥,我又怎敢見怪?”

這時三娘突然對黃申正色道:“你不要再纏著我。”

黃申卻微笑勸道:“三娘,洞庭君既已允了我們的婚事,我又怎麽算是糾纏?”

三娘也笑,卻是冷笑:“我叔父已經去勸我父王取消婚事了,你不要得意得太早。”

黃申面色微變,但還是堅持道:“洞庭君已經答允了我,又怎會輕易更改。”

三娘篤定:“我叔父也答應了我。想必你也知道,他的脾氣,一向是言出必行。”

望舒見機對黃申道:“你還是去洞庭確認一番為好。”

黃申看了一眼三娘,心有不甘,但還是向他們告辭,去往洞庭。

他走了,望舒才對重明問出自己的疑惑:“你們怎麽會坐船?”

重明有些歉然道:“你的劍被他擊落,只好乘舟。”

望舒有些擔憂:“擊落?”

重明愈發歉疚,三娘卻從袖中拿出了那把青色長劍,“在這。”

望舒這才展顏:“多謝。”接過長劍,遞給重明,對他微微一笑,“不必自責。”

重明接過,面色稍緩,但眼神深處,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。

久未出聲的謝遇望著三娘,遲疑問道:“公主,你現在要去往何處?”

三娘略一思索,有些茫然:“不知。”

望舒趁機道:“你不如與我們一道吧,待洞庭事了,再歸去不遲。”

三娘有些猶豫:“可是你們又是要去往何處?”

望舒正色:“我準備去涇河一趟。”

三娘不解:“涇河?”

望舒解釋道:“我已經知道了如何解決天權星的仙骨問題,可是心中實在疑惑,涇陽為何會性情大變。”

三娘有些詫異:“你怎麽知道他性情大變?”

望舒猶疑道:“勾陳……我九哥告訴我的。”

三娘恍然:“原來如此,他們在天宮時本就相熟,我應該想到的。”

望舒忍不住對三娘問道:“我聽他說,涇陽直到下界之前都是很好的啊,那他成婚後怎麽會變得如此不堪?”

三娘神色淡漠,只是眼中有些苦澀:“我不知道,”頓了頓,“也許他根本沒有變過,只是我看錯了。”

望舒見她不欲多言,只得道:“那你願意與我們同去涇河嗎?”

三娘答應得很幹脆:“我與你們同去。”

謝遇聞言眼前一亮,望舒不由莞爾,四人便結伴而行。

涇河之畔,龍王廟外。

一個素衣婦人在廟外張望,卻又不敢離得太近。

望舒見狀降落在她的身邊,正欲詢問,那素衣婦人眼前一亮,先問道:“這位姑娘,你可是修道之人?”

望舒頷首:“算是。”

那婦人卻如見救星,叩首道:“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!”

望舒扶起她,三娘也來到他們身側,問道:“怎麽回事?”

婦人抹去臉上的淚水,平覆心緒,道出原委:涇河龍王每年都要河畔居民獻出十個嬰孩,說要收他們在龍宮之中修行,可是百餘年來,那些孩子卻從來沒有回來過,她懷疑並沒有那麽簡單。

重明和謝遇也來在他們身側,聞言,重明不禁頷首:“確實可疑,你還有沒有別的線索?”

婦人說著說著又要落下淚來:“廟祝新得了一個女孩兒,若真是他說的那樣,他怎麽會不讓自己的女兒去龍宮修行,我跟我相公這麽說,我相公卻不覺得,還說廟祝是把機會讓給了我們的兒子。”

望舒聞言更加疑心,問道:“那你的兒子,現在何處?”

婦人止住淚水:“還在廟中,廟祝說今晚龍宮中便會來人,將十個孩子帶走。”

望舒安慰婦人,允諾道:“你不必擔心,若事情真如你所說,我一定不會讓那些孩子出事的,你的兒子,定可無虞。”

那婦人信了望舒,聽她的話回家去了。望舒和三娘、重明、謝遇方才商量起對策來。

望舒問三娘道:“你可知現在的涇河龍王是誰?”

三娘搖搖頭:“不知。”自歸洞庭後,她便不問世事。

重明道:“我們今夜,先藏身廟中,靜觀其變吧。”

望舒點點頭:“為今之計,也只能如此了,”頓了頓,“不過,有我和三娘就夠了,你帶著謝遇回長安吧。”

重明和謝遇異口同聲:“那怎麽行?”

望舒失笑,但很快正色:“謝遇沒有法力,定然是不宜留在這裏的,你帶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才能放心。”

重明還要再說什麽,但看望舒神色堅決,也沒有再反駁,只好帶著同樣欲言又止的謝遇飛往長安。

望舒和三娘略略議定,便悄然入了黃昏下有些陰冷的龍王廟。

月黑風高,龍王廟中。

服了藥的嬰兒乖乖沈睡,一邊五個被放在龍王像前的兩個竹籃裏。

陰風乍起,一個黑衣男子隨風而至。

他正要一手一個提起籃子,卻被突然刺來的長劍阻止,堪堪躲過,方看清了襲擊自己的,不過是個白衣如霜的少女,但容色秀麗非凡,勝過霜雪。

望舒冷冷喝問道:“你究竟是仙還是魔?”他身上確然帶著仙氣,但眉目間卻兇神惡煞。

黑衣男子笑道:“天帝親封涇河之主,八水總督,配享蟠桃,你說呢?”

一個緗色衣衫的女子悄然堵在黑衣男子身後:“你帶走這些嬰孩,意欲何為?”正是三娘。

黑衣男子有恃無恐,笑道:“又來一個美人,不知道還能不能更美?”轉身,看清了三娘的容貌,卻驚住了,“是你!”

三娘也有些詫異:“你認得我?”

黑衣男子恢覆鎮定,不以為然道:“三百年前為了分毫不差地騙到柳毅,我自然要將你的模樣熟記在心。”

三娘愈發不解:“柳毅?”

望舒卻有些明白了,沈聲道:“你的意思是,在河邊牧羊的龍女,其實是你所化?”

黑衣男子輕笑:“美人真是冰雪聰明。”

三娘猶自疑惑:“為什麽我分明記得是我自己在河邊牧羊?”

黑衣男子頗為自得:“記憶可以消失,卻也可以憑空出現。”

望舒蹙眉:“你篡改了她的記憶?你如此肆無忌憚,就這麽有把握打得過我們兩個聯手?”

回答她的是一個她熟悉卻痛恨的聲音:“因為他知道我會來。”

來人蒼色衫子,面如冠玉,俊美無儔,正是楚玄。

望舒詫道:“你怎麽會來這裏?”

楚玄微微一笑:“來收我的貢品。”

望舒恍然:“原來這些嬰孩,是給你的。”

楚玄看向望舒,笑意愈發深了:“不止他們,你也是我的。我早就說過,我們是天生一對。我不去找你,你都自動送上門來。”

望舒並不理會,而是對三娘使了個眼色,讓她快逃。上次在魔界她便已明了這三萬年來楚玄的修為已經大進,便是她和三娘加在一起,也遠遠不及。

三娘心領神會,逃向廟門。

楚玄當即喝道:“蛟龍!”黑衣男子追向三娘。

望舒見機向外逃去,卻被楚玄阻住了去路。她知道避無可避,只得拔劍相迎。

楚玄對她視死如歸的模樣卻報以不以為然的輕笑,輕揮右手,從袖中甩出了無數火紅色花朵,將望舒圍住。

望舒認出了那便是藥池之中遍植的鳶尾花,想要揮劍彈開,卻忽覺身上一冷,如墮冰窖,霎時沒了力氣,銀色的長劍從手中脫落。

望舒竭力支撐自己,雖然身上沒了力氣,卻還是搖晃著沒有倒地:“你,你做了什麽?”

楚玄向她走來:“我的耐心已經用盡了,你還是這樣乖乖地不要動彈的好。”

他正要將望舒攬入懷中,卻有一道藍光搶在了他的前頭。

藍光消失,現出了風神俊秀的白衣青年,正是天璇。

望舒詫異又驚喜,在天璇的懷中勉力開口,卻發不出聲音。

天璇見狀微微一笑:“沒事了。”

楚玄眼中升起怒氣:“沒事了?從前你不是我的對手,現在更不是。”火紅色的花朵向天璇飛來。

一道青光將那一串鳶尾花擊落,月白衣衫,高冠廣袖的男子從廟門外飛身而至,落在天璇和望舒的身前,接住青光中的長劍,淡淡道:“你的對手是我。”

楚玄看一眼來人,對望舒饒有興致道:“我該說你的心上人、還是你的哥哥來了?”

望舒卻並沒有在意楚玄的話,猶自望著飛廉的背影,似仍在詫異,下一瞬,天璇便帶著她飛身而起,到了廟外。

望舒本不欲收回視線,但看不見廟中情形,又被夜空中一黑一白的雙龍鏖戰之聲吸引了註意力,便看向空中。

黑龍與白龍鏖戰不休,但白龍漸漸敗下陣來。

望舒有些著急地看向天璇,他明白了她的意思:“你放心,我這就去救她。”

話音未落,廟中也分出了勝負。

兩道青光相繼飛出,楚玄在前,飛廉執劍追擊在後,他們飛上夜空,蛟龍認出了飛廉,大驚道:“帝君!”心知不妙,向楚玄求救,“君上救我!”

楚玄回頭看一眼黑龍,冷冷一笑:“我這就救你。”卻狠狠將黑龍踹到飛廉的身前,阻住了他的去路。

飛廉一劍將黑龍截為兩段,楚玄乘機飛遠。

白龍與飛廉一同降落,化做三娘的模樣,走到望舒和天璇的身邊。

三娘對飛廉道:“你怎麽會來?”

卻是天璇搶先答了:“涇河怨氣沖天,我和師兄,是特地來調查的。”

三娘恍然: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看向望舒,“太陰仙子怎麽樣了?”

飛廉亦看了望舒一眼:“她被魔界妖法所傷,仙氣衰竭。”

三娘正有些擔憂,天璇便道:“不過並無大礙,回天上將養幾天便能恢覆了。”

望舒聞言,卻微弱地搖了搖頭,看向涇河。

天璇了然道:“你是說天權星?”

望舒目光一亮,他居然懂了。

但真正解答她問題的卻是飛廉:“萬事皆前定,你安心養傷,不必擔心。”

望舒心下疑惑,但知道飛廉絕不會信口開河,便欲勉強點點頭,可是還未點下,又想起什麽,忙搖搖頭。

天璇不由莞爾:“還有什麽不放心的?”

望舒思索了好一會兒,才想出如何表達,用力的眨了兩次眼。

天璇立時領會,忍著笑意確認:“你的徒弟?”

望舒有些詫異地點點頭。

三娘對她道:“我會告訴他的,”頓了頓,“讓他在長安等你可好?”

望舒微微一笑,既是同意也是感激。

天璇見狀,向三娘告辭後,便帶著望舒禦風而起,回到天宮。

他們離去以後,三娘才鄭重地對飛廉說出自己的請求:“你能不能恢覆我的記憶?”

飛廉微微一笑,頷首:“當然。”只是在他清亮的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悲憫。

痛苦的記憶回想起時固然心酸,但永不再來的美好,才真正令人扼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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